月到中秋,乡愁也变得平和了一些

责任编辑: yel-electronics.com

上海的城隍庙在一年中有两个时段是有灯会的,一是元宵,二就是中秋。

元宵节前后那几天去看灯是要买门票的,一到太阳落山,各个出入口就站满了保安,要验票才能进。所以不少上海人会错峰出游,在春节前几天就抓紧时间去看灯,一来是省些钞票,二来节日当天也好不用去凑热闹,可以定定心心地吃团圆饭。毕竟元宵那顿家宴还是很隆重的,吃好汤圆,这年才算真地过去了。

中秋的灯会就和善很多,不收门票。中秋前后一个月的时间,任何一个时段都免费,可以轻松随性地进去看灯。在上海人的心里,城隍庙和豫园其实是一个概念,所以虽然所有宣传上称作“豫园灯会”,其实那些花灯都挂在城隍庙旁边的商业区里,豫园里是一盏都没多设,到了傍晚,照常闭园。上海人习惯把中秋节叫做八月半,初一、十五进香逛庙会是老城厢留下的习俗。农历八月,年过大半,又逢节日,翻出点老古董的讲究,多少也算是个安慰。

节日,很多时候不是用来创新,而是用来守旧的。如同龙华寺里的素月饼,城隍庙里的一支香,永远都是原来的好。

上海的城隍庙有城隍庙、商业区还是豫园三个部分组成,很大一片。逛上大半天也未必能逛全。城隍庙虽然叫“庙”,其实是个道观,里面供奉着城隍爷。很多地方都有城隍庙,本土的城隍老爷保护着自己的一片土地平安。中国人的信仰向来是很实际的,希望拜一拜就能起作用,求姻缘求子嗣,外加考学升迁求前程,拜得时候念念有词,许愿若能如愿,定会还愿。听听,还愿是有条件的,须得菩萨神仙显灵,帮上忙了,才会还愿。普通人家添灯油,奉香火,富贵人家还会重塑金身,排场大花费更大。

《红楼梦》里那个黑心的马道婆到贾府里贩卖灯油,自是有一番说辞,按她的说法,南安郡王府里的太妃,许得愿大,一天是四十八斤油,一斤灯草,点的海灯也只比缸略小些;锦乡侯的诰命次一等,一天不过二十斤油;再还有几家,或十斤八斤、三斤五斤的不等。在她嘴里所谓的小门口也有四两半的量,她还嫌弃量小,是本着佛法平等,才替人点上了。还说了孩子受不起大礼,怕折福,最后贾母为了宝玉,也随了一日五斤的规格,就为了保孙儿平安。众生平等,但福分总有高低,求得多,舍得多,四舍五入出入一平均,倒也合理了。

有求必应,大家都知道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。凡人的愿望那么多,神仙菩萨就那么几个,怎么能管得过来。虽然比拼香火是一种方式,总也有供不应求的时候。上海人凡事总有自己的解决方法,当常规方式无法解决难题的时候,一定会想出另一种方法来,而且会逻辑自洽,先说服自己再去说服别人。比如这城隍庙,其他地方都是一庙一城隍,但上海是一庙三城隍,绝对是上海特色,别无二处。

三位城隍分别是霍光、秦裕伯以及陈化成。这三位,霍光有治理海患之功,秦裕伯是个文官,他的祖上就是那个写出“两情若是久长时,又岂在朝朝暮暮”的秦少游。秦公继承了好文采,同时也为官清廉,是朱元璋钦点的城隍老爷。这一文一武就成了守护上海的神。再后来陈化成在任江南提督的时候,拼着自身性命保护吴淞,也就是今天的上海宝山区地域。虽然陈化成是个福建人,但上海人对于有功劳有能力的人从来不排斥,照样把他奉为神,世代供奉着。于是,上海的城隍庙就一庙三城隍,神仙们和平相处,各司其职,善男信女们也都拜拜,各尽心意。其实神仙如何分工,老百姓是不在乎的,只有要有人管又灵验就行,大家都称颂。

初一、十五城隍庙里进香拜神仙,人来人往热闹异常。有人就有商机,有商机自会被精明的人发现。有的来摆摊卖点吃喝,有的卖点小玩意,这样摊位越来越多,市集自然就形成了。如今的市集是商家邀约的,那时候是自然形成,有需求有供给,这才持久才热闹。其实不光上海,各地的城隍庙也大多这么形成的,它们总是老城厢最热闹的地方。在最不可替代的时间、地方,自然形成商业中心,它是城市化进程的重要环节,也是城市生活繁荣的一大表现。

从露天到室内,从无形到有形,再加上后来豫园修建完成。这城隍庙区域,也就成了一个热闹的地方。上海市区的其他地方都以海派摩登出名,唯独这里还保留着古色古香的味道。豫园是江南园林的样子,园子外的铺子也是飞檐翘壁。小笼包、宁波汤圆、五香豆、梨膏糖,几代人的记忆在这里都能找到。

如今的文旅宣传,说广富林是上海的根,其实我要说,上海人的根就在城隍庙。吃好蟹粉小笼,走过九曲桥,在湖心亭二楼喝盏茶,那就找到了上海人的魂。一边看着盖碗中的碧螺春起起伏伏,一边看着楼下游客熙熙攘攘,惬意还带着点满足和骄傲。就是这点骄傲,让自己找到努力的方向。和生活现状在一起,但又高于生活一点,这就是上海人的小乐惠。

也就是因为城隍庙的这点古色古香,让它成为上海中秋节的一大念想。要拜神仙的一早来上香,要想凑热闹的,晚上来看灯,上海人管这叫“轧闹忙”。同样是团圆的日子,但比起春节,中秋的内涵就没有那么凝重。在那份思念里,可以是家人,也可以是朋友。苏轼举杯邀明月,把酒问青天,想念的是他的弟弟苏辙,多年未见,月圆之夜分外想念。

月亮,在古代是阴柔的象征,称为太阴星。如果说女子有什么特权的话,那也就在中秋了,拜月是女人的特权,男子是不参加的。月宫里有嫦娥,据说是抱着白兔,独守桂花树。那个不开眼的天蓬元帅就是因为得罪了她,被逐出天界,后来成了八戒。同样是孤身女子,嫦娥就要比织女的地位看似高些,被尊重,被供奉,当然仪式结束广寒宫里依旧是冷清的,只剩下桂花酒管够。

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节日是以女性为主角,所以它的仪式感就没有那么固定,更显轻松,温情些。到了今天,中秋节过得是不是隆重,很多时候和它的阳历日子有关。比如今年和国庆相隔一段时间,所以左挪右移的也就只有三天假期,这三天长途旅行时间不够,回家乡团聚也有些紧张,所以很多人也就只能和身边的亲友们聚在一起。没了家乡的那些乡愁,没了长辈的念叨,这节气也就平和一点,快乐是自己找的,情感也是自己赋予的。自由随意,有时候可能恰恰是比民俗更让人舒适和欢喜。

八月半,暑气渐褪,这个时候瓜果最丰盛。吃腻了一个夏天的鸡毛菜、冬瓜,终于可以换换口味了。

江南的水八仙这个时候排着队上市,莼菜、莲藕、菱角样样都是水灵灵的,尤其是鸡头米,短短十来天的时鲜,过了这时节,就成了芡实,硬邦邦的,不但吃口差,更是跌了身价。中秋前后苏州的市集上常看到有卖鸡头米的摊位,守摊的妇人,边剥边卖。她们手法娴熟,戴着金属指甲,剥得快还不耽误招揽客人,功夫十分了得。说什么江南女子温婉,看看这尖利的工具,听听那不饶人的语气,嗓门也是响得不得了,根本不容还价。鸡头米这种风物,先来不怕卖不好,还价根本不会打理你,心理还要骂上一句“洋盘”。这句方言和上海话恰好一个发音一个意思,就指那些不精明不内行的人。八月半,不懂鸡头米的好,那就是正儿八经的“洋盘”,一句定音,绝无翻身余地。

有水八仙做席面,尤其是那碗糯哒哒的桂花鸡头米做甜羹,这中秋家宴就错不太了。菜场里的芋艿、毛豆、鸭子都相应涨了价,上海主妇照样眼睛都不眨,挑好的买。要排场要好口彩,从来不会在关键时候省钱,这就是上海人的脸面。

中秋家宴总是在晚上,月亮升起,一片浓情。这种时候有家人,有朋友,有美食,那这个节日就是圆满的。月色是背景,它是情感的依托,是节日的氛围组,连同月饼,一样不可少。

所以这天的中秋灯会上,有各种组合的月亮灯,大的小的,连成片的,散落在江边的。明月千里寄相思,每个人都有愿望要许,总也要多些月亮来寄托,就像城隍庙里的城隍爷一样,多一些总是好的。

但其实那些愿望,也大多相似,无非是平安喜乐,一生顺遂,所以那月亮也总是一样的圆,一样的亮。唯一不同的是,今年的愿望里估计还要多一个,希望能顺利退休,就是不知道嫦娥能不能帮人如愿,毕竟她在广寒宫这么久了,肉眼可见的,还得继续当值服务下去。

文章编辑: yel-electronics.com

秋天之味

范庭略:人类的生活记忆完全被社交媒体的平台承载之后,季节的变化就从农产品的上市变成各类商品的推广活动。

一家试图拯救“精英工作狂”的阿尔卑斯山间诊疗所

张璐诗:阿尔卑斯诊所的创始人表示,“成瘾”往往与高天赋型人群相伴,这类人能够取得杰出的成就,但成就越多,自我毁灭的风险也越严重。

丢掉孩子们的旧物应该很简单,对吧?

查顿:我以为扔掉孩子再也用不到的东西很简单,他们已经准备好长大迎接新东西了,但你可能还没有。

伦敦市长的城市环境保卫战

崔莹:萨迪克•汗本人并非从一开始就意识到环境治理的紧迫性。但他现在承认,收拾污染的烂摊子,已经不是“明天”的议题。

帕沃•雅尔维:音乐是一种对生存的确认

张璐诗:这位在国际乐界极富影响力的指挥家认为,有些音乐可以保留住一个民族的传统与个性。

上海的秋天,就是满城的桂花气息

郑静:桂花花期短暂,开到最盛的时候,也就离结束不远了。若是遇到一阵秋雨,打落无数,第二天清晨地上、车上落满金黄。

当一位40+的前职业经理人决定换城定居

张乐愚:对于陈路齐来说,带着一家人离开长期居住的北京,是一个酝酿已久的决定。对事业和生活的二次规划,也代表着他对焦虑和希望的重新理解。

和一位明星作家的经纪人聊聊如何做自己

张乐愚:和王晓珂对话时,主题不停地在“成为时尚编辑”和“成为冯唐的经纪人”之间来回切换,而“成为她自己”始终贯穿其中。

当你微笑的时候

范庭略:旋律引人产生联想,各种对话在不断展开,声波充满灵魂,层层递进的陈述愈发厚重,忧郁的效果变成了深刻的情感,这就是爵士乐现场的魅力。

奥运中的巴黎:松弛与松散

张璐诗:听到有人夸赞本届巴黎奥运会开幕式的烂漫和松弛,我却会替当地人感到一点缺憾。

《凡人歌》:关于凡人的历劫与药方

非非马:尽管剧情存在争议,但不容否认,《凡人歌》这部剧集捕捉到了社会中普遍存在的各种“难”,并尝试对此提出解法。